通往上层的路途无比漫长。一路上的疲惫催长了困意,希儿放下镰刀,倚在电梯的舱壁上睡着了。在深眠的漫漫长夜中,希儿做了个梦。她梦见自己来到一片无垠的花田,曙光中的原野荡漾着清风,飞鸟迎着黎明向天边高远的晨曦飞去。她手捧纯白的鲜花站在花田中央,俯下身子轻轻亲吻一小座无名的墓碑。
希儿很快从梦中清醒过来。白色的希儿倚在她肩头睡得正熟。下一秒,电梯制动的震颤传来,厚重的舱门徐徐打开,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刮擦声。希儿被巨大的噪声惊醒,下意识握紧了一旁希儿的手臂。舱门哐啷一声撞停在门框上,周遭的一切重归寂静。希儿看向门外的景象,不由得愣了一下——
一片纯白的花田,正如她方才梦中所见。无名的墓碑整齐地矗立着,淡雅的花香掩盖了死亡的湿冷,相比墓地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座苗圃。寂静的水池在两侧铺开,石砖砌就的小径笔直地通向前方。陵园入口的过道中央静立着一块石碑。希儿走上前去,阅读碑上的铭文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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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此乃真诚崇高者灵魂长眠之所,亦即沉沦虚妄者灵魂之牢狱。”
她不屑地撇了撇嘴。“切,什么乱七八糟的......”
白色的希儿在走到一半时停下了。希儿回过头看向她,发现她正盯着陵园中央的一块墓碑发呆。
“喂,希儿,你在看什么?”
“希儿,你看......这座墓碑......”
“都是些破石头罢了,有什么好看的?”
“可是......墓碑上面,好像有我们的名字......”
“——哈?!”
希儿跑到墓碑前,查看刻在上面的文字。石板的正中央赫然写着“希儿”的名字。
“究竟是哪个混蛋刻上去的?呵,胆子不小!”
希儿举起镰刀,向碑文用力砍去;墓碑上的文字在刀背的撞击下脱落,化为碎石掉落在地面。希儿朝破损的墓碑啐了一口,和希儿一起继续向深处走去。
她们很快就走到了房间的尽头。陵园的面积很小,除了不知名的墓碑和遍地的鲜花外再没有别的东西。两人倚在墙上歇息起来。希儿扫视了整个房间,烦躁地叹了口气。
“唉,为什么他们不能把电梯建成一个?真搞不懂这鬼设计......”
“说起这个,希儿......你知道最终的出口在哪里吗?”
“啊?呃,这......”
“如果我们一直往上走,到最后却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出口,又或者结局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样......”
“......”
希儿忽然不说了,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。她闭上眼睛,静静感受着周围。不一会,她睁大眼睛,欣喜地把头转向希儿:
“希儿,你听——那边好像有风!”
希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。风声自黑暗中隐隐传来,花田在墙壁的根部戛然而止,露出了被泥土遮盖的混凝土地面。两名希儿走上前去,在一处隐蔽的角落发现了连接着另一个房间的通道。通道很窄,只能容一人通过。
“这里面好黑......”
“希儿,我去探探路,你先在这里等我。”
“啊?不,不行,怎么能让你一个人......”
“——笨蛋,只是探个路而已!再说了,总得有个人保管镰刀吧?我们就只有这一把武器了,那大家伙可带不进通道里。”
“啊,这样吗......我知道了。那你一定要快点回来!”
“我当然会!别像个小孩子一样......”
希儿侧过身子钻进通道里,她的身形很快消失在黑暗中。
经过狭长而弯曲的通道后,希儿进入一间黑暗的房间内。她在墙壁上摸索着找到了一处开关,按下开关后,微弱的灯光在天花板亮起。在羸弱灯光的照耀下,她惊异地发现房间内竟空无一物。她顿时感到有些不对,立马转身准备退回通道内;但就在她反应过来的一瞬间,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了,四周再次陷入黑暗。细小的脚步声从房间内不远处响起,似乎正在向她靠近。
“谁!”希儿一边向通道入口摸索着,一边朝脚步声的来源恐吓道,“......该死,怎么这栋破建筑里的每个人好像都能算计我!”
“——抓到你了,‘希儿’。”
“咿——!什么玩意,给我滚开!”
一双手突然从身后抓住了她。希儿朝黑暗中一拳抡去,被那道身影灵活地躲开。
“哎呀呀——!别激动别激动嘛,只是想吓你一下......”
“你谁啊?!我根本不认识你!”
“欸~真伤心,你甚至都还不认识我,而我却已经为你做了那么多了......”
“你神经病吧!”希儿摸到了通道边缘,飞快地侧身钻了进去。“希儿还在等我,不能再跟这个家伙纠缠......”
“——希儿?可是希儿已经死了呀!”
希儿的眼瞳剧烈颤抖了一下。她回过身来,目光愤怒地看向守墓人模糊的身影:“再敢说一句就杀了你!”
“可是我并没有说谎!希儿确实死了——啊,对不起!我不是说你,我是说另一个希儿。”
“该死的小鬼......!”
“——不过你放心!虽然我无力改变她的死因,但我可以保证她在这里睡得绝对很舒服!看到那些花了吗?她就睡在花田的最中央,在繁花的簇拥下......我知道你会来,还给你们修建了宽敞的房子!可是却被你砸坏了......”
希儿不再理会,沿着通道飞快地向最初的房间退去。她的心中隐隐升起一阵不安,就像是应验了守墓人的话一样,这让她很恼火。
“我不明白,希儿!为什么你要如此执着?明明她已经不在了!她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,而不是囚禁在过去虚假的阴影里......”
汗水从希儿的额头上冒了出来。她气喘吁吁地回到通道的入口,从狭窄的通道里脱出身来,目光焦虑地扫视纯白的花田。像是回应了她的焦虑一般,花田里空无一人,只有中央那座破损的墓碑静静矗立着,以一种狂妄的姿态向她暗示着什么。
“——希儿?!不,拜托,不要在这种时候......”
守墓人不知何时从通道里钻了出来。他站在墙角的黑暗中,静静注视着希儿。
“去看看你们的房子吧,希儿。她就睡在那儿。”
“你给我住口!”
“只是看一眼而已嘛。毕竟你现在也没什么可做的,不是吗?”
“你......”
希儿奔跑到花田中央的墓碑旁。碑石前的土地上有一块凹陷,凋零的花瓣落满了死亡的床铺。
“看,她就躺在那里。”
守墓人指向空无一物的土地。
“我知道你看不到她。但这不正说明了她是真实存在的吗?”
“......”
“躺下去吧,希儿。没关系的,这本来就是为你们两人准备的。躺下去,然后永远和她相拥在一起......”
迅疾的刀光闪过,白色的希儿突然出现在守墓人背后,挥动镰刀用力地向他砍去。
“哇呀——?!”
守墓人一个激灵向侧方闪去,希儿的镰刀重重地砸在了破损的碑石上。守墓人摇晃着在地面站稳;下一秒,结构脆弱的碑石被拦腰斩断,断裂的半截石板轰隆一声倒塌下去,巨大的气浪掀得满地的白色花瓣漫天翻飞。
“——你是?!不,怎么可能!别开玩笑了!”守墓人惊异地注视着希儿:“你......你!一定是你!”
“我......?”
“——离希儿远点!”
白色的希儿再次挥动镰刀朝守墓人砍去。守墓人躲闪不及,急忙举起铲子格挡,镰刀“铛”地一声撞在了铲柄上,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直接震倒在地上。白色的希儿退回到希儿身前,转身拼命摇晃她的肩膀:“希儿!你怎么了?快醒过来......”
守墓人扑了扑身上的花瓣,捂着颤抖的手臂从地上站起。“咳咳......难以置信。”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白色的希儿,从口袋里掏出这一层的控制器。“你其实一直都想替她去死吧,希儿?可惜,现在已经无法实现了。你甚至连如何醒来都不知道!”他在头套中怒视着希儿,手指用力地按下按钮:
“——那就只好由我来帮你醒来!”
整个地面突然开始震颤,厚重的石砖墙壁开始从边缘开裂。希儿从恍惚中回过神来,扭头看向身后的墙壁:巨大的石墙在震动中缓缓倾斜,随后逐渐加速朝地面倒去。白色的希儿抓住她的手,拉着她拼命地朝陵园出口跑去:
“快,希儿,我们躲到电梯里去!”
希儿跟着她向前跑去;在经过水池旁边时,她脚下的石砖突然塌陷,她一脚踩空,坠入了水池中。冰凉的池水仿佛有吸力一样,在她坠入池中的一刹那便奔涌着将她的身体整个包围,拉扯着她飞快地往更深的水中沉去。她听到白色的希儿遥远的呼喊,水面的光芒渐渐模糊,纯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,很快吞没了她的感官。那片烦人的黑红色羽毛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,这一次它发出的光芒似乎更柔和了一些。“这到底是谁来着......”希儿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那片羽毛。意识深处传来一声闷响,希儿的头部仿佛被没有感觉地重击了一下。她顿时意识昏沉,放下一切顾虑无忧地睡了过去。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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